虽说是一副已经燃尽了的样子但余烬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搞不好其实根本就是回光返照。
虽说是一副已经去世了的尊容但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像小山一样堆在案头。
身体的感官已经被如虎鲨撕咬开来的裂痛夺走,涂皎薇这个倒霉孩子已经从人转化成被砸到地上的冰凉摄像头了呢,视角固定在一片狭小的天空中,连阖上光圈也做不到的一面录着像,一面看着自己的电量慢慢流走。
胸腹部应该是心或者肝之类的器官位置现在已经是血淋淋的空洞了吧。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惋惜:“为什么上一次没有好好对待它们呢”的人类素来都是无药可救的生物。
皎薇无可奈何到只能想着这些无聊东西的境地。
说不定,那家伙其实是可以成为朋友的?虽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好歹递过来的部位是肉多的腿。
说不定,今天不出门,倒霉的就是别人了。
但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可以舍生取义的人,大声喧嚣着“舍我其谁”之后换来的结果很可能是怪物的欲望根本不能满足,人群中始终埋着一枚核弹。
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爆鸣,虽说可以用被敲碎的玻璃声来形容但响到像是直接在耳蜗里炸开一样。
这....?
噗噗地脚步声,像是什么人在用ta的肉脚直接踩在泥土上。
“▁●◙◐◑,✖✚✚!”
是怪人特有的语言,但总感觉音色苍老了不少。
“▲▼◀♦■◆◆,hahhahahaha——”
怪人的声音嚣张地笑着。
难不成是另一只怪人也撕了传送门赶过来?
是来分餐我的吗?
啊,至少温柔一点,用刀叉的....
不,本质上的东西完全温柔不起来,虽然人类平常也做着差不多的事。
啊,怪人怪人一直这么叫着好麻烦,起个名字好了。先来的因为是恶役叫零号好了,后来的听着就很辛苦的样子就叫长老吧。
长老跟零号之间又是数句虽然听不懂但情绪上很明显没有达成协议的对话;
之后是会让人联想到手打牛丸的动静——并不是现场已经魔幻主义到突然冒出拿着铁锏在大树墩上锤牛肉的潮汕师傅来的地步,而是那种坚硬的东西锤在垫了坚固骨架的肉块的声响,确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应该是零号和长老在物理意义上拳拳到肉地打起来了。
先是沉重地打击声,后来还掺杂进那种爆鸣声来;自己是没办法调整视角了,但如果可以看得到的话想必应该是高手之间见招拆招那种,不断开着传送门互相偷袭互相格挡躲闪的大场面吧。
虽然想说打得好哇,但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倘若拿饮料比喻的话,我这瓶被打翻在地的雪碧又什么时候才能转生成空瓶呢,不像可乐一样浓墨重彩,又还未等到气体跑光变成普通糖水就要流尽...
天国还是地狱尽早选一样啊我。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真的不想在悔恨懊恼中走向尽头啊——
噗嗤、咔嚓连在一起的轻响,紧接着就是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倒下了。
是怪人其中一方战败了吗。
视野中除开树叶子和慢慢绽开、露出昏黄天幕的云团之外,还有一颗最不想看见的头颅:皱巴巴地、没有毛发和鼻眼耳唇的怪异面容。
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是肤色还是体型上的差异呢,总之像是另一个“人”。
没有那么苍白,灰度好像更高了些。
懂了,是长老吧。
“....◑◐◑▅▄▇✟△?!▁▂▁▂▂▂▁▃▃█▇☾◑◐......”
在说些什么呢到底,语言障碍真的好麻烦。
长老按着自己的头,像是苦恼着什么似的走开了。
“▂▄▂✖▅▅▅▅▄▆▄◎,◀◀◀▼●▲——♥。”
长老抓着什么东西走到面前,可以看到ta的全身了。比零号瘦小一点,披着血红色的披风,身上零零散散地开着深可见骨的口子,是拼命战斗过了吧。
伤口的大半已经被黑色的痂遮住了,再生能力也强悍到不辱怪人之名呢....所以您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长老两手抓着手里的看上去软绵绵黑乎乎的两团东西,比划了几下就把它们塞进...喂喂喂喂就算你是胜者也不能猥亵尸体吧我我我绝对要告你哦。
虽说她是这么激烈地在发着脑内弹幕的,但自己心里也清楚,长老ta是在努力做些什么。
“▁€▁€▁▁▁,✖✚✖✚▅▅▅....”
长老叹息着,从视野的余光里勉强可以越过小丘看到,ta的双爪正在把被零号一把洞穿的上衣掀开,咕叽咕叽地搅动着肠肠肚肚,把什么应该是脉管之类的组织拉扯开来再啪叽地接驳着....
最后缓缓捏了什么东西几下,双手一合把像是皮肤之类组织的关上,咬破自己的手指,把应该是血的液体抹在应该是左胸腹的位置上,又就着血写写画画,画出来的字迹大概占满了整个肚皮的样子:毕竟身体的感觉早就没了,全程只能靠猜的——不然如此没得麻醉的手术现场,自己到底是会羞耻多一点还是直接痛昏过去快一点也不好说。
作为收尾,长老把两根爪搭在一起猛擦着,直到擦出火星子为止;火星溅到自己皮肤上,点燃出奇异的绯红光焰来。
是那种仪式吗,以自身之血画符作法之类的?
意识猛地一沉,像是自己这种飘在一边的这种无关者被迫重被地心引力重新俘获——有什么构造随着血迹的燃烧颤动起来。
长老把另一颗没连在躯体上的头颅拎过来在面前晃晃,然后就一声不吭地走远了,噗叽一声又抄起什么东西,最后的最后是开传送门的音效。
终于大概明白了最后那几句话的含义。
“这家伙害了你,我让ta一命抵一命吧。”之类的……
不对,也就是说那两坨东西是从——
咚咚 咚咚 咚咚
血肉的引擎被生灵火花点燃。
人是有思想的苇草的话,怪物又是什么呢,稍强一点的灌木?
皎薇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在抽芽的迸裂中陷入本该期待的黑暗;
希望醒来之后不会突然一只眼睛变红吧,那就太经典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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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或者什么回应了自己的许愿,
又大概只是凑巧吧,
断头饭来了,
虽说只是饭后小零食的水平,但这种时候不可能挑挑拣拣的吧。
任务完成后甚至还没来得及庆祝的青年奋力游向应该是苹果的东西。
这果子看着甚至灰扑扑的,小而粗劣,但他知道要是有时间的话用卫生纸擦擦,这种苹果就会完全绽开那股子香气和蜡质的光彩,变成色香味俱全的良品。
按照自然规律的话他是要裹在灵子流里动弹不得的,但干这一行本就要做好见证各种奇迹的心理建设,所以他动起来了——不知是那鱼迩饵还是饵迩鱼,本应穿过魂体的果实钩着他下坠。
这要怎么吃呢,还是该关心一下接下来的落点在哪?
像是拽着金属的鹰形回忆往自己的伙伴那边赶过去一样,他看着贴面飞掠的大街小巷,又生出许多期待来。
原来的街可没那么美艳啊......
不等会,说到底为什么啊。
是那种基本上十年才得一见的大事件被自己碰上了吗?如此孱弱无知无能的自己?
不然怎么会刚死就梦想成真了,不不不虽然原来的梦想是比这个要幼稚的东西。
胡思乱想之际,苹果滴溜溜地悬停在一片树林子里。
是那种情况吧,苹果虽说就是拿来诱惑动物的,但根本目的是希望这一桩交易可以把种子传播到更远的土地上,所以会落在这里?
那我就是那只动物哦?
他捧着苹果,细细盯着。他成功落地,魂体又并没有成长得更结实...着实是脱离了自然的循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只有天知道了。
呜哇,仔细一看雨后的黄昏也很诱人呢,比起云与天更像守望者的麦田。
戳,戳戳
有什么东西在戳自己的脸颊。
突然就有触觉了是怎么回事。
一看还是那颗苹果。它跟鸟儿一样在啄人。
“....所以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苹果落在手心里。
试着触碰树干,还是直接穿模。看来只有这东西的跟自己是同一个维度的。
以往的话这种级别的异常物品是要上报给局里的,但号称能从入行安排到入土的员工手册上都没写死后该...哦也确实。
“...要我帮忙种下?”
苹果没反应。
这就难办了,毕竟根本不知道它的来历,万一演化成物种入侵了怎么办呢。
管他呢,啰嗦那么多了都,人家都该看乏了,就当死后任性一次好了。
嗯?说起来什么人家?
话说要种下至少得得到果核里的种子啊....
意料之中的用手掰不开,换活着的时候脸大概已经憋红了,没想到死后也是这规律。
还是要上嘴了,虽然污染了样本是我的责任但我是不会道歉的。
好像听到了吱啦一声,是果汁溅出来了吗,跟预想的一样甜呢。
尽力咬出大口子之后就方便取开了,本来是这样的想法,但一放下手再看苹果已经没了。
不该啊,我又没贪吃到这等份上,因为不明白是什么成分也没想尝的。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肚子里发光了,果然是在引我上钩是吗,进去了是吗,这啥反派想的阴招啊把我吃透了是吗。
是吗三连并不能阻挡那什么的不明物体在他肚里发光发热,亮度大概达到了某家庭煮夫在头疼时会在腰间绽开的手电筒的地步——
正当青年还在发愁接下来是横着被炸断还是竖着被细细炸作臊子的时候,耳畔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不是声音,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昼夜交界时分的钟声敲响,那种氛围。
咔 咔 咔
咔哒
世界在此刻陷入一片灰白。
他沐浴在炸裂的等离子光辉之中,失去了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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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啥呀这是。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不对我死了多久了?
视野范围内的是一支支很高大的没见过的东西。
虽然没见过但有好多枝丫,枝丫上是一枚枚太阳能电板,最粗的主干底部还有密密麻麻的水管。
是那种东西吗,极端仿生学的发电模组?
往稍远一点的地方看是密密麻麻的直接主体就是电池板材质的小枝丫扎在地上。
这是什么年代的赛博行为艺术展览馆吗。
脚下的也不是地板砖,是一层一层的像是玻璃板一样的材质,还能看见板子的夹层里边零零散散的好多细碎零件。
天上还挂着,不对是停着扑翼机之类的机体,这种级别的陈设要是门票自己掏钱的话一定很肉疼吧.....
说到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没有手脚,应该说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得到一个发着微光的弧面,再怎么看也是一个弧面。
啥玩意啊又是,变成球了?懂了,这是梦吧,梦里变成球不奇怪吧。
目光所及之处,怎么看表现的都是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们与其说是都赛博化了倒不如说是统统失去了细节,只能看得到大概框架......
设计这些艺术品的人遵循的原则难不成是“够用就行”吗。
.........?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样一座可爱的小城堡呢。
白墙粉顶,尖檐细瓦,端的是教人生出莫名的好感来——只是有些地方透着一丝阴郁,还有的部分一看就是用不合适的石材修补过的,感觉稍微有些替它难过。
咚咚咚
“有人吗?”
没人回应。
推门,门根本没锁。
大堂里那是一团火吗,墙上还绘着精细的符文,穿插着几支金属管道、几枚巨大齿轮,是那种可以自己走路的,会喷出蒸汽的魔法城堡吗?
没人给出答案。
只是那火苗颤巍巍的在风中飘荡,管道也时不时的漏出一些色彩绮丽的液体来,墙上的符文更是只有一半,几枚齿轮里边也有一看规格材质就对不上号的,显示着这堡垒健康状况堪忧。
“哪个给修的啊技术这么差劲....”
话音刚落,那火苗倏地剧烈跳动起来,一些看着就挺重要的齿轮也卡住不动了,魔能中介液什么的也开始发大水,
“喂喂喂喂,我就是随便提提意见啊怎么办怎么着怎么着怎么办....”
球体乱蹦出城堡。
“总总总之先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堵住,什么都行!”
猛地把自己球形的躯体往地上砸去,又不是很明白原因地就挖起一块地板来;
运到堡垒里之后又想着要是差不多的材质就好了的时候,地板真就听话地扭曲成了材质一样的管道、零部件:
管道是直接紧紧包裹上金属皮,齿轮不能直接扣下来不然会引起全面崩盘所有齿轮组哗啦啦地掉一地,索性就直接把手头的零件糊成金属浆淋在那几个不听话的齿轮上面,把对不上的齿儿全部补齐。
差不多忙完这些之后,火苗才稳定下来,但仍然很微弱。
“这可不行,把孩子饿瘦了都...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烧的东西....”
视线范围内没有看起来像燃料的东西了。外边那些发电模组之类的感觉点着它们耗费的热量会更多,因为都是玻璃什么的。
.....我这么圆滚滚的东西,还能发光,是不是可以拿来烧?
可是这是自己的肉啊,虽然已经称不上是肉了。
可是这是梦里啊,挖一点下来也没关系吧?
心念一动,一块月牙状的材料脱落下来落进火苗里,果然一下子就暴涨了不少;脱落的部位也没有任何不适,倒不如说光速长出新的东西补上去了。
慌忙的时候也没细看,现在看来自己发出的是很柔和的绿色,像是阳光透过树叶漫开的色泽。
真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绿色了。
外墙什么的干脆也一并给补个漆好了。
“wenn ich zum Himmel blicke auf
h öre ich meine innere Stimme
wie soll ich sagen?
was ist wahr?
was ist L üge? wohin soll ich gehen~~”
变成了奇奇怪怪的模样,做了奇奇怪怪的工作,仍然不妨碍成就感带来的好心情。他哼起好多年前听过的歌谣,晃晃悠悠。
这种语言其实他也不懂,只是真的很喜欢,鹦鹉学舌似的复现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哲学三问一波?
细细想来,一阵哑然,发现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从哪来自然也只有朦胧的概念,到哪里去更是一筹莫展。
至少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人吧,都不是胖成球了是完完全全的球啊。
有了,既然能把这种像是玻璃板一样的地板捏成金属,是不是也能把自己搓成别的样子?
不会画人,也不会用橡皮泥捏小人,拿这小城堡当模版,捏个形状总可以吧?
噗叽噗叽 呼噜噜 咯吱咯吱 啪嗒啪嗒 锵锵
小小的屋子成型的那一瞬间,视野里的一切都绽出白光来,未等闭眼就又是另一番样子。
灰白的世界,发电装置所在的位置是树,是草地,天上也没有扑翼机了,全是鸟儿。
它们都一副被按下暂停键的样子固定在半空一动不动,是所谓的拿特效做得出来的时间静止场景;
呜哇,好空虚。
找不到解除的法子,没有活着的东西可以交流,后半辈子岂不是要疯了。
要不要做些什么,比方说,找出世界的按钮来...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喂。
不过反正这是梦,随便做些什么是不是就可以了?
试着高举双手,掌心向前,心里默念着:要有光——————
头顶浮现出了锋锐的绿色十字光芒,光芒旋转着从交叉点伸出更多的分叉来,
圆形的光团从脚下直直地升起,把周围都照的亮堂堂:
绿到耀眼的部分燃成了红,绿到阴沉的部分淀出了蓝,红蓝绿三重光环一层一层地舞蹈着、欢呼着,把目光所及的,目光之外的一切都染回自己的颜色。
“.....谁能拒绝经费充足到这份上的烟花秀啊.....拜托超酷的好吗...”
半天也只憋出这一句话来。
周围的东西都变成平常的模样了,刚才球形模式看见的东西,那个光秃秃的框架大陆,就当成另一种视觉看世界好了。
所以可爱地小城堡呢,还想再见一见呐......
回头。
取代城堡所在位置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孩子,已经蓬乱的褐色头发,小皮衣,修身牛仔裤,运动鞋,闭着眼睛看不出瞳孔的颜色来,但那小鼻子小嘴的轮廓看着就是很可爱的类型;眼角还挂着泪珠,是做噩梦了吗。
皮衣胸腹部的地方看着怪怪的,像是后加的一块皮缝上去的一样。
啊哈哈哈,这,是给外墙抹腻子的时候手滑了吧.....
不对,她是谁?
为什么我一二十年份的单身狗梦里会出现这么清晰的女孩子?还是从来没见过的?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鹏城。
随意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来,搓搓,把最下端含进嘴里恶狠狠地咬。
苦中带着一点水分和清香的感觉弥漫开来。
有味道,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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